冰山如利剑刺破云层，古建筑群以违背重力法则的姿态堆叠其上。鎏金屋顶在极光中流转，乳白色墙体像是凝固的月光，远眺如同无垠冰原上跳动的日珥。

半圆形穹顶建筑内，黑暗如潮水般涌动。一束冷光从天而降，将太妃椅上的少女笼罩其中。她慵懒地歪坐着，赤足轻晃，金发如瀑布般倾泻。青苹果的脆响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，带着某种挑衅的意味。

"嘀——"全息投影在她右侧凝结成型，白色紧身裙勾勒出完美的曲线，酒窝里盛着醉人的光晕。投影露出程式化的微笑，声音甜美得近乎虚假。而歪在太妃椅上的祐嘲弄的看着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投影，晃动着脚丫一脸不屑。

“首先，感谢各地区的议员们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参加本次中州的紧急会议，也感谢中洲半神们对本次会议公投的支持，本次会议涉及的具体资料我们已经发放到每一位半神的公务邮箱中，大会进行中，请各位将意见和建议发送给所属话事议员。”

祐——嗤笑一声，将苹果核精准地抛向投影。果核穿过虚影，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抛物线。

随着她的动作，黑暗如幕布般被缓缓掀开。无数全息屏幕次第亮起，像是夜空中苏醒的星辰。

李斯抬起右手触碰了斜放在桌面上的屏幕，屏幕荧荧亮了起来，一个星球表面的全息投影出现在他的面前，他取过桌面上的黑色圆钮，在接触皮肤的瞬间，纳米级的触须迅速延展，与听觉神经完成对接。

“身份验证成功，将为您接入量子云端。”耳钮传出甜美的女声，“您好李斯。请问是否开启隐私模式？”

男人并没有讲话，他只是在意识深处回答了她的问题，面前的全息投影在别人眼里变得虚幻模糊了起来，像是加了一层水波屏障。

李斯的目光在两封邮件间游移：《神启事件紧急会议基础资料》和标红的《郁颜》。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耳后的生物接口，那里传来细微的刺痛。

会场的全息投影陆续开启加密模式，光芒由明转暗，仿佛从白昼过渡到黄昏。

沉默并没在大厅里持续太久，一号议员位置率先亮了起来，一头银丝被精心挽作髻状，眉宇间一对吊梢眉搭配着丹凤眼，闪烁着淡淡的碧芒，自内而外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平和韵味。

她轻轻抬手，示意坐在台上的祐：“先同步一下信息吧。”

“陨石已经被叛神派取走了”少女隐掉刚刚嘲弄的神色，换上了一副纯真无邪的小女孩模样。脸颊微微鼓起，带着几分稚嫩的埋怨。“简直是浪费我的时间。”

“明明是因为你给我们的信息有误！”三号议员的位置骤然亮起，他的身形在光芒中显得格外突兀。青黑的鳞片覆盖了部分皮肤，额角两块坚硬的角质如同古老的图腾，稀疏的白发垂落在佝偻的背上，像枯藤般的手指敲击着黑胡桃木制成的桌面，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
祐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，“一块陨石而已，他们想要就送给他们喽。”

“送给他们？！”三号议员的声音陡然提高，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，“那可是神启，甚至还可能藏着神的碎片！”

祐轻嗤一声，“愚蠢。”

“你说我什么！”三号议员猛地一拍桌子，一股劲风般的威压席卷全场，仿佛无形的巨浪拍打着每个人的神经。这是规则掌控者的恐吓，带着古老力量的余威。

祐缓缓放下二郎腿，迎着光站起身来。她单手掐腰，俯视着座位上的老者，眯起的双眼中流过一串串冰冷的符号，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：“战虬，这已经不再是你那千万年前的奴隶制度了，你最好收起你这该死又低级的生物电磁。”

祐并不会为战虬的冒犯而生气，她真正在意的是这些高频率的电磁波动对在场其他弱小半神的影响。虽然不致命，但长时间暴露在这种强度的生物电磁场下，很容易引发细胞的异变或基因表达的紊乱。若是一个普通人类站在这里，恐怕早已因组织损伤或热效应而倒下。

战虬气急败坏地站起身，枯木般的手指直指祐，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：“你只是一个机器，可别拿自己当真神了！”

“大人，世道变了。”祐的眼中划过一丝戏谑，满不在乎地从身后又掏出一颗苹果，轻轻咬了一口。

“你始终改变不了你是个工具的事实，编写在你基因里的约束永远都不会消失。”战虬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怨恨。

“战虬！”白发老妪轻声呵斥道，声音虽轻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
“烛老！我说的难道不对吗！”战虬不甘心地反驳。

“你知道你为什么流着龙族的血却无法飞升成神吗？”祐毫不在意烛老的呵斥，直起腰，眯着眼俯视着战虬。她的话语像一把锋利的刀，直戳战虬的痛处，“是刚愎自用，是咎由自取，是作茧自缚，是自食其果。而神，将成为你永远无法触及的。”

“把她关了！关了！没有她我们中州照样能处理神启事件！”战虬激动地用枯木般的手指指着台上的少女，声音中带着失控的愤怒。

“中州请慎言，祐不止是你们的祐。”二楼的一处亮起，一只手臂伸出，示意正在发言。

“附议。”旁边的位置也接连亮起，声音中带着冷静的克制。

“是我们失言了。”烛老微微低头，语气中带着歉意。与此同时，她悄然化解了战虬的威压，宛如一场春雨轻轻洒下，平息了场内的紧张气氛。她稳住局面，语气笃定地问道：“祐，既然我们失去了那块石头，那一定是因为你有这么做的缘由。”

“你知道的，这群人里我最喜欢你了。”祐没有看她，而是在虚无中走了两步，地面突然升起三百道闪电牢笼将所有人隔绝。当她飞扬的金发落下后，议会厅穹顶突然开始逆时针旋转。

在场的众人纷纷骇然，这是半神文明诞生以来，首次启动「时间闭锁」议政模式。祐此时才缓缓开口：“神启在那个女孩身上。”

“什么女孩？那个被陨石砸中的女孩？”战虬猛地站起身，双手撑在桌面上，激动地问道。“你怎么才告诉我们！”

“才告诉你们？我不告诉你们又如何？”祐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。

“你……”战虬被这句话噎住了，一时语塞。的确，祐并没有义务事事向半神联盟报备。看似是半神联盟掌控着祐，实则是祐在支撑着整个半神联盟。

“所以你找到了碎片，它自主选择了寄生者。”烛老沉重地点了点头，语气中带着深思。“祐，请不要将战虬的话当真。自从十七世纪我们将你唤醒，你不止带给我们文明、科技和深奥的宇宙规则，还带给我们保护这颗星球的责任。无论如何，半神文明是在你的帮助下建立的，维持半神文明我们需要你的帮助。”

“我有非干涉原则，我留在这的唯一任务就是保证这颗星球不会走向毁灭。”祐着重强调道，“至于帮助你们的这部分，也是基于这个目的。”

四号议员的位置亮起，声音冷静而坚定：“我们不能强迫祐违反她的规则，也不能违反半神联盟建立的最初准则。”

二号议员的位置也随之亮起，简短而有力：“我同意。”

战虬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，手指颤抖着指向祐，声音中带着不甘心的诘问：“现在对这颗星球最大的威胁就是叛神派，如果你真的遵守神的旨意，就该碾平他们！”

“愚蠢。”祐的目光灼灼，直视着战虬，“如果我要消除所有威胁，那这威胁里自然也包括你们，包括人类，包括所有懂得弱肉强食的生物。”

战虬看了眼周围闪电组成的牢笼，颓然地坐回座位，枯木般的手指微微颤抖。

“你们该庆幸，我现在愿意陪你们玩这场无聊的游戏。”祐的声音冷冽如冰，场内顿时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。议员们突然意识到，那个看似瘦弱的身影背后，隐藏着足以颠覆一切的力量。祐忽然娇笑起来，打破了凝重的气氛，“别紧张，我只是开个玩笑。别忘了，我可是有非干涉原则的。”

“是我们越界了。”烛老敲了敲桌子，沉闷的响声在议会厅内回荡。她拧着花白的眉头，脸上的沟壑仿佛刻满了权力的痕迹，“战虬，你不许再发言了。”她顿了顿，目光扫过全场，“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？将神启从那个女孩身上剥离出来？人类的身体是无法驾驭它的。”

祐面无表情地回答：“那她会死，神启可能也会死。”她的声音平静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酷。她想起在病房里看到郁颜的那一幕——那张因呼吸停滞而憋得酱紫的脸，起搏器的红灯闪烁着刺眼的光芒，仿佛在嘲弄生命的脆弱。那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“疼”这种陌生的感觉。“我试过了，那个凡人脆弱得像一张泡水的纸。”